火车正在穿越隧道,车头愤怒地吐着发亮的火星,沉重地喘着气,很快又冲破了短暂的黑暗,沿着横跨苏联东西两端西伯利亚大铁路驶向前方。
伊万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起她的手臂,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又望了望窗外。此时已经是莫斯科时间下午2点了。刺眼的午后阳光透过车窗玻璃,进入窗内,这让刚刚睡醒的伊万卡几乎睁不开眼睛。她下意识低下头去,努力让自己的双眼避开阳光的直射,同时让自己长时间处于黑暗的视网膜逐渐适应光亮的环境。
她又默默看着自己的光滑的手表表盘,这一次她不是为了看时间,只是单纯地很喜欢这种感觉。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习惯,她自己也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是每当她注视着指针和陀飞轮,看着陀飞轮飞快的旋转齿轮,听着手表指针“滴滴答答”的转动声。不觉中,心跳也随此附和着。她内心笑自己:有时,明知岁月的流逝,却还呆坐在那里,一如既往的沉沦下去。想到这儿,伊万卡靠在厚厚的玻璃旁,看了看这面“镜子”反射出来的自己,那真的是我吗?她看着自己的身影都觉得有些陌生,仿佛这具身体早已经不属于她了。
这种感觉只存在了短短几分钟,一阵拉长的蒸汽鸣笛打断了她的思绪:这是火车快到站的声音。她随即把自己从无尽的念想中拉了回来。莫斯科已经出现在她的眼前:如果是其他的女孩子,不管什么时候来到这座宏伟的俄罗斯风格城市,都会不由自主的发出“哇!好繁华啊!”或者“真了不起啊”这样的惊叹。但是在伊万卡看来,这里不过是恶魔横行的“天堂”罢了。在这儿,大街小巷的每个角落里,都有几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他们的胸前佩戴着这样那样的徽章,有着大小不等的军衔。他们存在的作用和意义,并不是像他们所任职的组织名字一样,为了保卫国家,而是为了镇压自己的人民,想方设法捏造罪名,把他们投进监狱,还恬不知耻地美其名曰:一场新的革命。伊万卡从来没有见过比这更讽刺,更滑稽的玩笑了。虽然令旁人难以置信,可是只有生活在这里的人才知道:这就是莫斯科每天正在发生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将放在双腿上的红星蓝色大檐帽戴在头上。坐在她身边的那位一直想和她搭话游手好闲的男乘客看到这一幕,立马放弃了他的最后一丝幻想。在苏联,这顶帽子象征着苏联内务人民委员会,它是监督这个庞大国家机器持续高速运转的恐怖工具。内务部这个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来没有人敢招惹内务部的人,除非是他们疯了或者不想再看见明天的太阳。他的态度立马变得恭谦起来,当伊万卡起身向他示意她要下车时,他迅速让开了过道的空位。看着伊万卡逐渐远去的背影,男子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干不必要的蠢事。否则为了勾搭女人把小命丢了可是不值。
伊万卡下了火车,她稍稍伸了个懒腰,在铁皮车厢里闷了将近两天的她这时候终于可以呼吸到外界的新鲜空气了。这时候,车站的扩音器广播一遍一遍不知厌倦地播放着:“尊敬的各位旅客,240次列车(唯一横跨苏联的列车,起点站符拉迪沃斯托克,终点站莫斯科,途径140个大小车站)已经进站,请保管好您随身携带的行李物品,有序离开车站,谢谢您的配合。”
火车站站台上挤满了人群,吵嚷声,尖叫声,抱怨声,车站商店店员的吆喝声充满了整个火车站。伊万卡对于这样喧闹拥挤的场景早已经司空见惯。她拨了一下自己银白色的长发,提起公文包,开始向车站出站口走去。
就在快走到门口时,伊万卡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什么拉住了。她转过身,低头看见一个坐在地上的男孩子,正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她。他衣衫褴褛,脸上全是污泥,双手捧着伸向伊万卡:很显然,他在乞讨。
伊万卡没多说什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包,在夹层里抽出一张崭新的十卢布纸币,蹲下来交给那个小男孩。男孩也没说话,他接过钱,打着手势嘴里发出嗯嗯啊啊的奇怪声音。她这才明白,男孩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男孩向她露出了她一生中所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
她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样,愣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自从她进入工作以后,她一直坚定地认为,她周遭的人类只不过是带着面具苟活的虚伪生物,他们一切的感情表露都是有目的的,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但是现在那眼前的笑容又是多么的纯朴,自然,真挚,让她感觉她第一次发现了人类原原本本的模样和情感。
她拂拭了自己稍微有点湿润的眼眶,随即向那个男孩也报以微笑。这种笑容在她的脸上已经消失了很长时间了。
当她走出车站时,她发现即便是没有下雪,相比于新西伯利亚,莫斯科似乎更冷一些。这时,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门打开,从车的后排跳下来一个面带严肃的军官,看肩上的军衔,是个上尉。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军装的伊万卡,立刻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伊万卡礼貌性地回礼致意。上尉开口说:
“您就是柳德米拉少校同志吧,一路颠簸辛苦了,欢迎来到莫斯科,少将派我来接您。”
“辛苦你了上尉同志。”伊万卡冷冷地说到。
“请上车少校同志,将军正在等您。”那上尉拉开车门,做出请的手势。
伊万卡钻进车里,背后传来上尉关车门的声音。汽车开始发动,变速箱和引擎发出巨大的响声,周围的景物开始加速往后倒退。伊万卡闭上眼睛,开始梳理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让自己有太多杂念,特别是在少将面前。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惊奇地发现她正坐在少将的办公室里。她环顾整个房间,开始认真端详着房间里的每一个物品:红色的锤子镰刀苏联国旗,一个不算大的堆满文件的原木办公桌,高大的藏书架,绿色的办公台灯,淡蓝色的窗帘,列宁和斯大林的画像就挂在生着火的白色壁炉上面,低头看去,还有一个十分漂亮的绣有各色花纹的俄罗斯风格毛地毯。
“柳德米拉同志,你在听我说话吗?你最近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啊。”少将那富有磁性的声音打断了伊万卡的欣赏。听到少将说这种话,伊万卡自然需要稍作解释。
“或许吧,少将同志,我刚下火车来到这里,可能有些疲倦了。”
“哦?我们的柳德米拉竟然也会有疲倦的时候,真是少见啊。”少将站起来看了看窗外。“你在十六岁那年就自愿加入内务部下属机构的部队,作为一名编外特工,护卫和保障着苏联的国家安全。不到两年时间里,你就因为你在执行暗杀任务时优异的表现,而被破格提名推荐,加入内务部设在莫斯科的中央总部,成为精英暗杀小组的一员。后来每一次,只要是总部交给你的任务,你都不会在现场留下丝毫痕迹,而且绝不会失手,每一次,我可以这么毫不夸张地说。冷酷高效的暗杀方式为你自己赢得了“银色死神”这一称号,并且两次获得苏联英雄勋章和一次列宁勋章,这可不是普通人所能获得的荣誉。”
“您过奖了,少将,我只不过是尽我所能罢了。况且这只是过去的事了……”伊万卡没有说客套话,这是她的心声。她讨厌过去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
“不,至少,你现在还是柳德米拉,还是那个令敌人恐惧的“银色死神”。说到这里,少将停顿了一会儿。“这次的任务完成的依然非常漂亮,总算拔掉了美国人在远东的最后一个情报电台。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属于我们的完美胜利。不得不承认,你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你的确配得上你所肩负的全部荣誉。你是苏联人民的骄傲。”他点燃了一枝香烟。“明天,你将秘密前往西柏林,去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上级在经过数天的仔细研究和讨论后认为,你就是最佳人选。现在时候不早了,今晚就尽快准备好,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吧。”这之后他开始吞云吐雾。
“少将,这次的目标是?”伊万卡听了少将的话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安。重要的任务?她才是最佳人选?这些话让她对此感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胸口压抑着的沉闷让她一时间几乎无法呼吸。
“喏,这里有一张目标的照片,自己看看吧。克莱尔=卡尔斯,西德谍报处驻东柏林地区的谍报员,潜伏的身份是东柏林警察部队副队长,与你年龄相仿。”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这就是为什么派遣你去执行的原因,据我们了解到的一些情报称,那男孩十分狡猾,有着多丰富的反间谍经验,反侦查能力很强,身手也不错,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我们设计的多次抓捕他的行动都以失败告终。说实话我真搞不懂,那群东德人到底是有多蠢,敌人在身边潜藏那么长时间也发现不了。果然是灯下黑啊,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少将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
“我明白了少将同志,明天我就会动身。”伊万卡转身就要走,她早就想离开这里了,这个魔鬼巢穴的恐怖让她不想在这里停留-------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
“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你那惊人的暗杀效率,柳德米拉少校同志,或者说,”少校吸了口烟,“伊万卡小姐?”
没有回应,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
刚才少将脸上露出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又一次来到那扇窗前,拉开淡蓝色窗帘,望着窗外伊万卡渐行渐远的背影。回到桌前,拿起桌上的那份厚厚的内务部人员简历,翻到伊万卡那一页,再一次仔细地看着她简历上的照片,少女面无表情的冷酷让他不禁暗自感叹:银色死神真是人如其名啊。
烟卷里的烟草就快要熄灭了,少将急忙吸了最后一口,便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使劲扭着,直到最后的一丝火苗消失殆尽,一阵白烟在他眼前飘起。
黑色的烟灰就散落在旁边。那是压抑的色彩,如同窗外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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